龍涎香
王沂孫
孤嶠蟠煙，層濤蛻月，驪宮夜采鉛水。汛遠(yuǎn)槎風(fēng)，夢深薇露，化作斷魂心字。紅磁候火，還乍識、冰環(huán)玉指。一縷縈簾翠影，依稀海天云氣。幾回殢嬌半醉，剪春燈、夜寒花碎。更好故溪飛雪，小窗深閉。荀令如今頓老，總忘卻尊前舊風(fēng)味。漫惜余薰，空篝素被。
【賞析】此詞為歌詠龍涎香以寄托身世悲感之作。上片寫采制龍涎香的過程。“孤嶠”三句描繪出一幅峭巖高聳，波濤層疊的奇絕遼闊的海域景觀，點明龍涎香產(chǎn)地及特征，渲染出海嶠的奇幻色彩和采香的月夜景觀。“夜采”句寫鮫人從驪龍洞窟采集鉛水一樣的銀色龍涎，暗示龍涎采離“驪宮”清淚晶瑩，暗寓了詞人對故國的眷戀。“汛遠(yuǎn)”三句寫制香，從海槎乘海上風(fēng)潮遠(yuǎn)去，繼而將龍涎香和薔薇花露研為粉塵，化作心字篆香。“紅磁”四句寫燃香，點出龍涎香制成各種精巧形狀，眼望縷縷翠煙碧影之縈繞，詞人頓時聯(lián)想到“孤嶠蟠煙”在海天遼闊的峭巖煙云蟠繞的景象，寫出龍涎香直至焚毀亦眷戀“驪宮”故地的本性。下片轉(zhuǎn)入對當(dāng)年焚香的回憶，感念撩人心旌的舊事。“幾回”四句追憶昔日“故溪飛雪，小窗深閉”的夜寒時刻，看玉人嬌慵半醉剪碎燈花的溫馨的情景，然而“更好”者乃是與玉人共同品味那龍涎香令人斷魂心醉的香韻，它為情侶歡會增添了無限繾綣的氛圍。“荀令”四句以荀彧“至人家坐幕三日香氣不歇”的典故，隱喻自身雖已“頓老”衰頹，將尊前舊時風(fēng)情趣味全已忘卻，唯獨沒有忘卻龍涎香韻。“漫惜”寫徒然地戀惜當(dāng)年留下的余香。玉人渺然，龍涎香消，惟殘“余薰”，亦令詞人彌足珍惜，將素被覆于昔日薰香之竹籠，猶望殘香余韻之尚存。然而往事長逝而不返，悵惘哀痛，令人深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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